Thy Art Is Murder 今年首度進行亞洲巡迴，經過了泰國、北京，再來到台北，除了在表演中轟炸樂迷的身心靈外，北京場的演出也引起了中國政府的注意，北京場的場地臨時從愚公移山變更到T-House演出之後隔日，中國便又少了一間為音樂貢獻的場地了⋯⋯
本文除了訪問團長Andy Marsh對於極端音樂在保守地區的處境外的看法外，也邀請Andy分享樂團運作和自己玩團時的心路歷程，帶給正在玩團的樂迷朋友們不同角度的看法和意見。
Rhys：這次的亞洲巡迴一切都還好嗎？
Andy：我很喜歡台北，也謝謝 ICON Promotion 的 Jesse 邀請這麼多的樂團來到台灣！我們一定會回來的，如果不是因為樂團巡迴，我根本不會有機會知道像台灣這些好地方。能夠以樂團名義去一些我們平時根本想不到的地方是很酷的經驗，也為了我們的亞洲樂迷……即使為數不多，這更讓我覺得該盡所能地為各地樂迷們演出，這將會是很美好的事。
時間對我們來說過得很快。啟程已經十天左右了，但感覺卻像我們昨天才剛出發一樣。每天早上搭飛機，然後上車、進飯店，接著到場地準備表演⋯⋯還得盡力擠出一點觀光時間，所以真的過得非常充實；我們今天去了台北101，在那邊待了大概一個小時並拍了許多照片；再來就是吃美食、還有盡我們所能地體驗當地文化。
Rhys：第一次進行亞洲巡迴，請問你對於那些因為政治敏感或是教條而無法暢所欲言，甚至會因為失言而被打壓的樂團有什麼看法？
Andy：我對這問題的背景沒有很清楚，因為我沒有聽過任何來自亞洲的樂團，但我的確對這些當權者加諸在人們頭上的無形天花板很有意見，我們也有很多作品是對這提出抗議。
我是亞洲混血，小時候在馬來西亞、新加坡、泰國等地待過四年，也體會過當地的文化，但當時的我年紀太小還無法了解政治的意義，像是對人口數或其他種種的管制⋯⋯現在單純讓我以局外人的角度來看這些迫害的話，我覺得人民們是欣然服從的，當然當事者們或許有許多的反抗和發聲行為，這些是我不知道的，但我覺得這些服從是因為他們別無選擇。我們許多歌曲都講到這個議題，這些樂團他們必須表現得保守，否則可能會受到制裁。
無論如何他們的行為非常勇敢可敬，我們聽說這次在中國的亞洲巡迴北京站其實是違法的，因為搖滾樂代表的是革命、反抗，中國有如織的法律規範，我不清楚中國的法律有多少程度的延伸到港台地區。總而言之，樂團願意站出來對抗這些是非常勇敢的，因為他們可以把你關起來甚至殺了你，我想對這些樂團說的是：加油，祝好運！
Rhys：可以和我們分享《Dear Desolation》的視覺設計理念嗎？
Andy：這是由來自德國的 Eliran Kantor所設計，東歐血統的他作品中帶有濃厚的傳奇味道，我們和他討論了專輯理念、分享歌詞後，Eliran為我們設計了這個封面——母狼和羔羊。
有些人會問我們為什麼這隻羊在幫狼口交⋯⋯誤會大了！這隻母狼是要哺育羔羊長成後再享用更豐盛的大餐。這就是人類社會的縮影，少數的人控制著群體，操控我們來增加自己的財力跟權力，他們欺瞞人民、讓我們覺得這些行為是為我們著想的，有許多作品都是從這裡切入。Eliran從動物寓言來比喻人類社會的手法非常有創意也與我們非常契合。
Rhys：《Dear Desolation》的主要概念是什麼？有什麼故事或事件啟發你們做這張專輯嗎？
Andy：《Dear Desolation》背後的故事族繁不及記載，《Hate》這張專輯表現出粗獷的怒意，是非常有侵略性的；《Holy War》比較像是追溯至源頭，提出那些激怒我們的外界因素；《Dear Desolation》描述的是內在的感受及自我反思。接下來一張作品的角度又可能像《Hate》⋯⋯看見事物，產生想法，再來釋放情緒——我們的靈感是這樣來的。
Rhys：《Dear Desolation》中哪一首歌是製作階段時最有挑戰性的呢？
Andy：老實說這整張專輯是很順產的，雖然說我們在演奏技術上沒有到頂尖，但是我們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、怎麼用音樂與聽眾溝通、分享我們的想法，所以說整個創作過程並沒有什麼疙瘩。
然而我們特別滿意的歌跟聽眾們特別滿意的歌不太一樣，〈Slaves Beyond death〉這首歌是這張專輯中對我們來說相對有難度的歌，我在裡面使用了一些比較新的手法——重複性高、非常死亡金屬的編曲。有時候我們會覺得或許該開始做點改變，嘗試以前沒做過的曲風。
與其說困難，應該說是因為不熟悉而具有挑戰性。
《Dear Desolation》是 Thy Art Is Murder 第四張專輯，發行於2017年8月18日。
Andy： 以經濟上來說串流音樂不會讓我們增加太多的收入，串流音樂公司只會付一點點錢，並不會付我們權利金，他們也因此被控告數次；但另一方面串流讓音樂不再是奢侈品，對於收入較低的族群來說，在房租、稅金、子女教育的多重壓力下，他們沒有多餘的錢投資娛樂，但即使你經濟拮据，串流音樂有免費會員可以使用，你不論想聽 Thy Art Is Murder 或是其他世界各地的樂團，只要註冊就可以了！也讓更多人有機會聽到我們的音樂。
另一方面串流音樂對於作品流向的回報非常的快而且明瞭，傳統的實體通路必需要一層一層回報，從各地零售店一路回到發行的唱片公司⋯⋯非常的費工費時，大概要一年後才能知道專輯的去向；但是串流媒體當天就會結算了，有哪些聽眾、來自哪裡，非常俐落！其實我們也不介意人們從免費的管道聽我們的音樂，這在經濟上對我們的影響不大，也說不定認真結算起來會發現我們是虧錢的呢。
Rhys：樂迷們都很高興能看到主唱CJ回歸，在他離開的一年多裡，樂團運作上有什麼不同嗎？
Andy：「其實他不在的這段期間我們反而運作得更和諧、順利」(Andy笑著答道)。
Rhys：咦？怎麼說呢？
Andy：老實說跟CJ共事不怎麼容易——情緒化又朝令夕改⋯⋯我們之間很難達成共識，但很明顯的我們仍然想要他來當主唱、同時他也想為Thy Art Is Murder演唱，所以我們才可以合作這麼久。從他歸團至今已經大約一年又一個月了，目前一切都還好；應該是說，當我們用的是支援主唱時，由於對方不會參與樂團的決策，只貢獻聲音和歌唱技巧，所以我們可以從樂團方的立場提出各式要求。
我們團員間就像是婚姻關係，不過是男人間的婚姻，而且是五個男人，哈哈，我們一年四季基本上都要住在一起，經歷各種酸甜苦辣。
離團近兩年，2017年回歸的 Thy Art Is Murder 主唱 Chris "CJ" McMahon
Rhys：是什麼讓Thy Art Is Murder成為如此強壯又知名的金屬樂團呢？
Andy：其實我也不知道耶，如果真的要問是什麼讓我們變得如此有名，我會說我們五個人都非常努力地做出⋯⋯不敢說好音樂，但這是我們五個人都非常滿意也注入非常多心力的音樂，如果大家也喜歡，那就更好了！
我們團員間都非常要好，這讓我們時時刻刻提醒自己不要讓夥伴失望，努力做出引以為傲的作品，我認為努力就是通往成功唯一的路
Rhys：身為巡迴樂團會有機會認識一些當地的開場團，請問你們年輕時在澳洲有為其他大團開場過嗎？
Andy：我們年輕時有跟 Whitechapel 一起巡迴過幾次，那是一個難能可貴的經驗。金屬樂一個很棒的地方就是每個人都有值得尊敬的地方，金屬樂本身並不是一個很主流的樂風，音樂圈中也有許多比我們更努力、更厲害、團齡更高的樂團，無論是什麼原因讓 Thy Art Is Murder 受到樂迷們的喜愛，如果沒有你們的支持，我們也不能以此為業。金屬樂很可貴的地方就是團與團之間的尊敬與互相交流學習，更重要的是我們努力並不是為了賺進大把銀子或名利雙收，致力於金屬樂、社會和文化才是我們和其他金屬樂手們玩團的意義。
Rhys：請問你們對各地較年輕，或是在自己國家默默耕耘的樂團有什麼建議嗎？
Andy：小野二郎，來自日本的壽司之神說過：「決定好職業後你必須全心投入，愛自己的工作、不要有怨言。你必須窮盡一生磨練技能，這就是成功的祕訣。」太多人都不夠投入，總是找藉口抱怨。我非常努力，一週大約花一百個小時吧，如果你想要達到我的位置，首先需要一樣努力⋯⋯也要夠幸運。應該說⋯⋯我們樂團非常幸運，當機會來臨時也需要充實過的實力，努力付出，遇到機會，並且把握機會，再繼續努力⋯⋯這樣的循環；有些人努力後遇到機會，他便覺得：「老天終於眷顧我了！」於是停止努力，但這時反而是你需要更加下苦心、精進技術去投入；有些人會說花心力在團務上是犧牲：為巡迴而長期離家、陪家人的時間減少，但我不認為是犧牲，這是選擇，我們選擇這條路是因為愛其所選，避免用負面眼光看事事情也會舒服一點，悲觀的人往往會在努力之前止步。
Rhys：但是在樂團剛起步時，往往背負著經濟壓力和永遠不夠用的時間。請問你們樂團當初是如何突破這些嚴酷考驗的？
Andy：就像我前面說的，一週練琴一百個小時，上班、練琴、寫歌、練團、洽談團務、規劃演出、陪女友、陪家人之類的⋯⋯偶爾在創作時我一天只會睡兩小時——不要學，睡太少會影響你的精神狀況。最重要的是不要過度負面思考，這是潛意識的力量，釐清你的目標，每天努力來更接近他。一但你覺得自己已經夠努力了，開始鬆懈時，記得提醒自己：為了成為自己想要的樣子，現在沒有空檔抱怨！
隨著時間的過去，將沒有什麼事能擊退心無旁騖的你。
Rhys：Thy Art Is Murder發行了許多膾炙人口的作品，請問哪一張對你們來說是最有意義的呢？
Andy：《Dear Desolation》，其實樂團發行每張新專輯都會這樣說啦，但對我們來說，前面幾張專輯是暖身，我們藉著前面幾張作品來熟悉彼此，以朋友和工作夥伴的角度，也對樂團這樣的工作和音樂產業更理解，讓我們變得更好，像是如何寫出更好的作品、培養更高超的演奏技巧、成為更好的人、拓展我們的視野等等，接著我們說：「來發張專輯吧！」我們很滿足因為我們很享受這張專輯，他代表的是自我提升後的Thy Art Is Murder，不只是我們對自己很滿意，大家也很喜歡這張作品。
Rhys：最後一題是，前陣子Slayer公告在今年巡迴後就要引退了，想請問你對這則新聞的看法？
Andy：非常驚訝，我之前就得知Slayer在籌備這場巡迴，因為我有幾個朋友是團隊的一份子，但我不知道這將會是他們的告別巡迴。
他們已經成團37年了，比我的一輩子還長，這是很令人震撼的。而且很巧的吉他手 Kerry King 還是我的姑丈，他們也和我們同屬一間唱片公司⋯⋯對 Slayer 的樂迷來說，這一定是令人難過的消息，身為音樂產業中的一部分我認為這是一則非常令人振奮的消息。我們身處在一個有點尷尬的年代，那些老前輩們的樂團還活躍著的時期，新的年輕樂團因此較沒有出頭天的機會，因為Slayer、Metallica、Anthrax、Megadeath⋯⋯這些鞭金團和早期90年代的金屬團都還在各地巡迴著；身為音樂推廣者，活動收入都流向這些大團，這樣無法讓人們認識有才能的新生代樂團；當像Slayer這樣的老樂團退休後，那些以他們為招牌的音樂祭將會邀請其他樂團登上這個位置，這對我來說是個樂觀的現象。
金屬樂這個新穎的樂風還沒有經歷過這樣的汰換過程，我的意思是，雖然說 Black Sabbath 是經典老團，70年代也有許多硬搖滾和金屬團，接著80年代出現了鞭金四巨頭等等，這些團至今都還是金屬樂團中的龍頭，因為他們是樂迷們前所未見的，目前也沒有人可以取代他們，但是當他們退休或是很不幸的⋯⋯過世了的話，這將是近四十年來第一次，對後進的團來說也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機會來取代這些前輩，我也非常期待看到金屬圈在下個十年的發展。
非常感謝 Andy Marsh 接受 玩閱誌 的訪問，一起期待 Thy Art Is Murder 下次在台灣的演出！
特別感謝 ICON promotions 協助安排這次的專訪
採訪 / Rhys、 Vigo
撰文 / Rhys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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